野分家文庫

まだ付き合っていない：その一／還沒有在交往：01

兩光豪可愛！

他已經很習慣三天兩頭就和眼前的優秀敵人來場一對一籃球賽。

由誰約戰並沒有一定規律，舉凡心情不好、心情太好、考試成績太差被留校加強、沒有搶買到學校中午熱賣的麵包、上課打瞌睡導致遭受任課教師粉筆攻擊乃至於罰站一下午……等都可以是理由，更或者他們就只是心血來潮想好好享受一場酣暢對決，想和那個唯一能和自己齊頭並進的傢伙在籃球場上風馳汗騁。

有時候，不，很多時候他們都會因為煙硝味太重的交手而中斷比賽，就只為了不想在吵架的音量與氣勢上輸給彼此，可是不論過程吵得多麼凶狠，他們都不曾真正臉紅脖子粗地打起來，相反的，吵架完並且比賽完後，他們常常在返家途中一起尋覓店家吃晚餐，然後以籃球和NBA賽況佐飯，再分道回家。

甚至，最近幾次打完球後，他在火神開朗的邀約下，真正登堂入室到火神家一邊看預錄下來的比賽、一邊和站在流理臺前準備晚餐的火神閒聊，最後再一起享用簡單、美味且份量充足的火神派料理。

交情之好遠遠超越他和桐皇校隊裡的任何一人，有時候他幾乎錯覺火神根本是自己的同學。曾有一次忘了帶課本，他利用手機傳簡訊吩咐火神拿課本到班上來借他，最後收到「你是白痴嗎？我是要怎樣從誠凜拿過去？」這樣不屑的回音。當然，當天一下課他便不服氣地找來那個罵他白痴的人，以「白痴」作為賭注並拚盡全力贏得比賽，成功讓火神也加入白痴的行列，堵住當天整場比賽中一直喊他「白痴」的火神的嘴。

「沒、沒話說了……吧，白痴。」喘著劇烈起伏的胸腔，他的得意哼出鼻腔。

「吵死了、呼、你這連……連學校都會、搞錯的白痴。」顧不得汗水畫花了背脊處的棉質Ｔ恤並順勢染溼身後地面，脫力仰躺在籃球場上的火神不甘示弱地反嗆。「話說，你幹嘛不、不找其他同學借？」

「拜託、我跟其他人都不熟啊！一個禮拜跟他們講的話可能還沒有跟你打球時說的多，怎麼借？白痴。」拉起運動服襟口胡亂抹去臉上縱橫的汗滴，他的語氣理所當然，並等候火神也理所當然會出現的反駁。

豈料火神聞言後竟用相當同情與痛惜的口吻說：「青峰……原來，你一個朋友都沒有啊。」語畢，甚至迎面朝他擲來一枚眼神，貼上「你好可憐喔」標籤的那種。

「你要是覺得你的腦袋太蠢了想換一顆可以直接講，我很樂意幫你扭下來。」他冒著青筋用右手臂勒住火神脖子又吵鬧一番後，才完全結束那天的對決。

所、以、說－－這麼回想起來，他們的交情應該算很不錯吧？

那麼，他完全不懂為何今天同樣是約來打球，火神卻似乎始終跟他保持著五十公分的距離？

如果說只是一次兩次，也許還可以安慰自己只是錯覺，問題是向來習慣切入籃下、以灌籃決勝負的傢伙，今天只要一看到他衝過去作勢防守，就急急忙忙把球投出去，似乎深怕和他有所衝撞，輪到他進攻時、應該要互搶籃板時，那傢伙也絲毫不積極。

這樣一面倒的比賽不僅乏味、提不起勁，更讓他開始聚積滿腹怒氣－－很好，他就看看這傢伙到底要龜縮到什麼時候。

在他順利從完全消極、幾乎沒有跳起來爭球的火神面前搶到籃板並成功灌進今天的不知道第幾顆球後，他削成箭尖的銳利眼神全數射向眼前重獲球權的對手，他在心頭築起防火牆來阻止幾乎要為火神那無幹勁的死人樣而上前痛毆的衝動，卻因為火神莫名旋身退到後方躲開他進逼的射球舉動，將他默默搭建的那面牆破擊粉碎。

「搞屁……啊？」他的視線隨奔向籃框的拋物線滑翔過已褪盡殘紅、滾著黑邊的藍紫色天空，然後無意外瞧見那顆籃外大空心的失敗三分球。「你他媽到底在幹嘛！」如果火神想以這種蹩腳的三分球來挑釁他，那麼毫無意外地是成功了。

青峰大輝，怒火灼心的十六歲，開始踩著重重腳步，朝火神一步一步邁近。

到底什麼狀況？如果今天他不問清楚他就不是男人。

「等、等一下！暫停！喂！」面對青峰的逼近火神連忙迭聲要他停在原地，卻收不到半點效果，只好咂了聲舌，像是沒有其他辦法般開始往後退去。

我進敵退，火神儼然就是要跟他拉開至少五十公分的距離。青峰蟄於瞳眸深處悶燃的怒火完全不受控制地幾乎要燒出眼眶，如果眼神可以點燃火花，眼前的笨蛋大概早就被他燒得只剩下灰燼。

「你幹嘛一直後退！」他朝笨蛋大吼。

「那你幹嘛一直前進！」問答案那麼明顯的問題，他眼前果然站著一個莫名發怒的白痴。

「廢話，那是因為你一直後退啊！」

「那你站在原地不就沒事了！」笨蛋講得理所當然。

「……。」青峰倏地無言昂首望天，像是要把胸口、眼中大多數火焰都蒸燒進頂上無垠的稀薄夜幕裡，藉著幾次大力吸吐以調緩呼吸和情緒後，他伸手耙過猶浸水的靛色髮絲，順便把額上的汗都抹在上手臂的衣料，留下一兩片濡溼印子，最後才以冷靜的口吻說道：「火神，在我真的出手揍你之前，最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啊，果然還是被發現了呢。果然這麼一段日子相處下來，不要說默契了，連試圖隱瞞些什麼似乎都不太可能了。

「我……」火神想了想，像是在躊躇著該怎麼說明比較好，好半晌後才帶著有些侷促的聲調回答：「因為，我覺得不太對勁。」

「哈？」是卡到陰吧？他的最佳對手肯定是卡到陰了。青峰的疑問噴出鼻腔。

「吶，你仔細想想，類似我跟你這樣的交情肯定不多吧？」用短短衣袖拂過汗溼的下巴，火神舔過被緊張烤乾的雙脣繼續解釋。「明明就不是同學校，在比賽上也肯定是敵人，卻一天到晚相約打球，上次你還說你在桐皇都沒有朋友好可憐……」

「那是你說的！」這紅髮的笨蛋到底想羞辱他幾次？不知道卡到陰能不能直接拿籃球砸醒？

「隨便！都一樣啦！聽我說！」要把差點又要爆炸的青峰按捺住，果然只能用吼的。「我最近……最近啊、每天都想跟你打球，可是也不太好意思一直佔用你的時間，上課上到一半還會不自覺期待起也許下課時會收到你的簡訊，如果是約好要見面打球的那天，我從一大早起床就會開始想打完球以後要跟你去吃什麼東西，或者是想著要煮什麼跟你分享，這段時間裡讓我最容易感到快樂的事就是跟你一起打球、一起吃完一鍋飯……」

絮絮叨叨的只有一個聲調，逐漸燙紅的卻是兩張臉。

青峰默默聽得心驚，因為火神描述的根本也是他近來的生活狀況，與思緒。

「這樣、這樣肯定是很奇怪的對吧？」笨蛋向對手徵詢意見。

「似、似乎是……」白痴不得不點頭贊同。

「而且，好像也……有點噁心。」笨蛋搔搔臉頰。

「我也同意。」白痴也忍不住別開視線。

被尷尬氛圍罩住而不敢對望的兩人靜靜在球場上對峙數秒，只有四周被風恣意翻掀的沙沙聲從樹杪上墜落，填充在全然無聲的沉默空隙。

「那……我、我先回去了。」深吸一口氣，像是要為自己壯膽般，火神率先走到場邊拎起書包以及外套等衣物準備離開。

「欸？」面對突發的狀況，青峰有些錯愕，但更多的是不能接受－－他們一起快樂打球的這些日子以來，這是首度火神不打算跟他一起吃晚餐就要回去。「等……」

青峰忍不住跨出一步、兩步，在火神刻意背對著他的身後追索。

「我覺得、我們最近還是……還是先暫時別一起打球好了。」火神的聲音和表情都背對著他，以至於他無法辨認那是不是火神的真心話。

不過即使那是真心話也無所謂，因為，對他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不可能接受的啊。

「等等！喂！你給我站住！……不准走！回來－－！」不能控制的步伐由快步瞬間提昇為競跑，青峰其實搞不太懂自己想拉回來的究竟是火神感傷的腔調，抑或是被初上的華燈籠出黯淡光影的身形。

青峰大輝往前跑去時沒有料到火神大我會倏地轉身。

一九二和一九零的兩公分身高差距卻沒有全然展現在四片脣瓣上。

「咦、……」

「呃？」

脣瓣們短暫觸及了三秒，根本無暇將彼此雙脣的柔軟度感受仔細，因為不慎也碰撞在一起的鼻骨所激起強烈痛覺遠勝於一切。

「痛－－！」

「痛、痛痛……」

極有默契的對手兩人同時摀著鼻子慘叫，不論是靛藍的眼瞳還是火紅的眼瞳，懸在眼眶邊吃疼的淚都是透明的。

「靠－－你幹嘛……幹嘛轉身啊！笨蛋神！」忙著安撫自己鼻梁同時，青峰忍不住先發難。

「是……是你叫我回來的啊！白癡峰！」當然，身為對手的火神也不可能溫馴得像隻小綿羊任他驅騎。

「嗄？我叫你回來就回來，你什麼時候那麼聽話了？那我叫你以後見到我都要恭敬跪下來叫聲老大你幹不幹？」

「吃屎吧你。」

兩人又鬥了幾回合嘴後，運動過後又恰巧臨近晚餐時間，腸胃催促著火神拎起所有東西站直高挺身軀轉身邁步開來。

「你要去哪？」青峰連忙也把書包、領帶、襯衫、制服外套什麼的都披掛上身，抓起籃球亦步亦趨跟上。

「回家刷牙、吃飯。」雖然剛剛只是意外，雖然根本也不是什麼唾沫交換的深吻，可是他就是覺得要先刷牙，最好可以把剛剛的記憶都一併刷掉。

－－煩喔，要是晚上因為剛剛的事情失眠怎麼辦？而且剛剛明明就沒有親很久，為什麼他還記得青峰的嘴脣軟軟熱熱的感覺？

「我也要去。」語氣這麼理所當然的人，除了青峰大輝外不做多想。

火神忍不住透過眼角不動聲色地瞟過青峰。

－－這樣一個嘴巴壞的傢伙，為什麼會有兩片出人意料的嘴脣？

「我家又沒多餘的牙刷。」他提醒著準備厚臉皮跟著自己回家的對手。

啊不想了、不想了，火神趕緊將腦內浮現的種種疑惑、掙扎都趕出思緒理路。

「等下經過你家附近那間超市時，我去買一支不就好了。」青峰回給他一記白眼。

「你這樣不就有兩支牙刷？是怎樣，你有四排牙齒喔？」火神也不客氣地甩一記白眼回敬。

「我又不是鯊魚！」青峰咬牙切齒回道。他橫眉豎目的模樣其實距離啃食血肉的凶狠鯊魚不太遠，當然本人毫無自覺就是了。「不能就放在你家以後去的時候用喔？」

提議後，青峰其實有點擔心火神會意識到他那有點不太純良的動機而斷然拒絕，不過，火神卻出乎意料地點頭贊同。

「有道理欸，那你順便買個漱口杯好了。」不久後自己的領土就要被另一隻大型肉食貓科動物入侵的老虎完全沒有自覺，甚至還貼心提議。

「嗯。」

「還有毛巾。」

「知道啦。」

「還有……」

「啥啦？一次說完行不行？」就連他老媽都沒那麼囉唆，嘖，要是別人他就直接走人了。青峰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白痴。」預期外的字眼從火神口裡滾出。

「嗄？」

「沒事，只是想罵你。」

「你信不信我等下填飽肚子後就掐死你？」

「哈哈哈哈－－」

「笨蛋。」

在他們到家之前，類似這樣無聊的對話，一路持續著。

好不容易刻意拉出來五十公分的距離，一不小心就被吻拉近。

和他們一併纏繞的還有悄然萌芽的、隱隱約約的小戀情。

END.